案边缘，食指在木岸上规律地敲着。声音一改往日的温和，仿佛掉入冰窖，让人觉得彻骨般凉。“所以，九安是不打算回答了，是吧?”

　　九安撇了撇头。回答?该说些什么了？最后还是回答，“心情不好，所以醉酒。”

　　玉衡重重一拍木案，惊得门外的侍女抖了抖。“你以为你现在是什么身份？你有孝在身，还敢醉酒。纵你无孝在身，非逢婚嫁大事，非逢礼祭大典，怎能私自喝酒？”

　　九安诚恳道歉，低着头，“九安无状。哥哥恕罪。”

　　玉衡看着九安，有几分无奈地道，“九安打算这辈子都这样吗？”

　　九安抬头，看着玉衡清澈的眼眸，里面有九安看不懂的东西，“九安不懂哥哥的意思。”

　　玉衡深深呼了口气，“母亲说过，达则兼济天下，穷则独善其身。难道九安打算一辈子都独善其身？你打算以后如何？浑浑噩噩地过一辈子？”

　　九安在想，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打算如何过完这辈子。

　　玉衡接着说，“九安，你自小学习策论，如今已六载有余。你说过，秦庄王若没有秦庄王夫人不会成其霸业，穆成王没有成王夫人也难以凭借庶子之身登上王位。难道你不想如她们一般，难道你愿意日后遇到一个平庸的人，嫁给他，柴米油盐将就着过一生？”

　　九安长叹一声，撇开眼睛，不再看向玉衡，上辈子自己也曾希望如同秦庄王夫人一般辅佐夫君成就霸业。经过那么十多二十年的浮华，自己好像是做到了。但是自己也没有得到想要的东西。一辈子都过得很不好。

　　九安原本打算，凭着洛国定国公府嫡女的身份就这么将就着过一生，平平安安就好。九安真的从来没有想过，若是宗族发生了什么，自己应当如何，从来没有想过。

　　记得，初见秦亓的那一日，长兄便提醒过自己，应当早做打算，宗族繁荣，始终不太可靠。九安确实想过，不过，却没有深思。或者自己本就想蜗居一隅，所以也不想多想。

　　自从瑶光出嫁以来，发生了太多。仿佛一夜之间，突生横祸。经历父母双亡，长姐早逝，被人通缉追杀，自己的安乐窝早已不在。但是经上一世的人情冷暖，世事变迁。九安已经不想多掺和什么。

　　但是玉衡质问，确实有理，幸得苍天有眼，自己能再得一世寿命。难道真的该那么得过且过吗?更何况，顾家真的待自己不薄啊。

　　玉衡看着九安深思，继续徐徐善诱，“九安，父母的仇，你不想报了吗?瑶光只有十八岁啊。九安难道真的愿意这一辈子都如此碌碌无为吗？”

　　九安想了想自己在顾家待过得十多年，九安纠结一番，下定决心，摇头说道，“不，我想报仇。可是，明眼人都明白，你是公子亓的谋士，我左右只是一个吃白饭的闲人罢了。”

　　九安几番欲言又止，“何况，如今只有我们两人，我们又当如何？”

　　玉衡站起身来，看向九安，“此事，我自有定断。”

　　说完，玉衡便向房门走去。一只脚跨出房门时，停了会，“九安，你今日好好休息。”

　　玉衡自小擅长猜人心思，在炀国的那些日子，闲来无事，就会看些志怪之书，他相信北国之巅有神明，也相信人有来世。他在那些志怪书上，见过一些人带着前世的回忆托生。他不排除，九安也是如此。更何况，九安师长商益还精于研究预言一术。

　　自小，九安很讨厌与人接触。通过与瑶光偶尔的并不频繁地来信，加上自己与九安明明同在炀国，九安却甚少主动来探访，除非母亲给自己寄了些东西来，让九安给自己带来。

　　九安是一个很矛盾的人，懦弱与偏执并存。那股子懦弱像是刻在骨子里，听之任之。那一股子偏执又，恩，确实……玉衡不太好评价。不过，无论如何，那都是自己最该疼爱的妹妹呀。

　　玉衡背手，往后顾家的天下由他们兄妹二人来打。顾家的仇，由他们兄妹二人来报，纵是此生枯骨成灰，也绝对不后悔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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